第四章：海
作者：矽言
（本系列文章已由作者授权由黑石阵线统一发布）
数十米的下方，是波涛汹涌。
中年男人站在墨黑色的岩石上。记得在他小时候，海蚀崖以及下方的浪花从来都是美丽的代名词；然而现在的他，只能从中看到无尽的未知与危险。
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块价值不菲的机械怀表，那是在朱雀协约时，第一位退出团队的研究员送给他的。等到几年后学会当地语言，他才理解其中深意：
送钟，送终。
他当时无法理解：一个人为何宁可放弃优渥的实验环境，一辈子活在信息管制与简陋的出租屋内？
打开翻盖，一张稿纸夹在缝隙中：
“与怪物战斗，小心自己变成怪物！”
那个研究员，只是不想成为全人类的罪人而已。
畏言官于一时，畏史官于后世。
的确，黑石研究极大推动了科技水平的进步。人类拥有了更高纬度的力量。然而当他们举起火把继续向前时，却发现脚下一直踩着的，是炸药引线。
黑石的本质，真的是人类可以探寻的东西吗？他不止一次问过自己。随着第一次事故，各大实验室相继崩溃，仿佛是一次来自黑石的集体行动，目的则是阻止人类对其本质的探知。
万幸的是，灾害被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，没有向人类文明主体扩散太多。这来自官方的说辞，今日听着丑陋：什么叫做“文明主体”？灾害肆虐的地区，就不是人类文明了么？
只是身为主导者之一的他，是一面旗帜，容不得半分软弱。
但，旗帜，也有倒下的时刻啊......他合上怀表，向着下方的深渊用力甩去。
来吧，来吧！等我下去，和你战斗到底！
他咆哮着，冲向那万丈深渊......
命运没有给他解脱的机会。海水的深度足够缓冲下坠的动能。科学家的理性让他瞬间进入高速的计算状态：
如果说，黑石是坠落物，而动能就是其不良影响，那么，我们需要一片海面吸收掉这种动能。
这样的话，倒也不是不可能......残存的意识给出最通俗易懂的简单解释。几分钟后，人类历史上最重要的知识之一便将葬身这幽蓝色的深渊......
......
“搜索此前十年内带有‘黑石’的日志。”NT小组建立前夕，泷口市市郊的某个地下室内，一部笔记本电脑正执行着自己的任务。这部从废弃实验室抢救出来的电脑，看上去已经碎得不成形状，内存却忠实地保存着一切。只需外接一块屏幕即可。
屏幕上迅速弹出三个结果。
只有三个？几人都觉得不可思议，但还是打开了第一个。
“醒醒！醒醒！”画面抖动，是一段视频日志，“我们有了一个全新的方案，比以前的任何一个都要疯狂。”
画面到这里停止。狂风卷起海水，在拍摄者的视野中扑动。视野中心是一个担架，上面是昏过去的溺水者。
毫无意义。几人又切换到第二个。
“海面！海面！用我的王国换一个海面！”放大后可以看出，这里疯狂尖叫的人正是刚才的溺水者。记录时间是两个月后。他活下来了。
视频中的他，活像是一个疯子。戴着简陋的装饰品在办公室乱跑，稿纸散落一地。
电脑前的人默默记下“海面”这个词，换到下一段记录。
“我们不得不借助恶魔的力量来对抗恶魔。”同样的声音，却出奇地冷静，“在全人类的谴责面前，我们拒绝妥协。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。
“补给线在三天前断了，是我要求炸断铁轨。因为我知道，只要我们继续实验，下一批到来的将不是补给而是军队。我们逆全人类而行，因为不是全人类都有足够的聪明理解我们。
“实验组预计完成论证需要十一个月，剩余的物资可以勉强支撑两个月。我亲手杀死全体行政组，后勤组的成员，得到了足够的物资。此外，为了避免空军的轰炸，我们要换一个他们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。这也就意味着需要更多的食物。于是我们又杀死了所有通信组的成员，背上必要设备以及材料前往雪山深处。
“实验意外的成功。只是对于食物，水源的计算过于乐观，期间我们不断地削减成员，才勉强完成整个实验过程。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，我会在我的办公桌前迎接自己的死亡。所有的实验结果放在右边口袋。通俗的说，海面是可行的，它会吸收坠落产生的动能。你们在与黑石的对抗中，又获得了一面坚盾。同时，也获得了杀死自己的一柄利剑。
“至于如何使用，端看各位的表现罢！”屏幕前的人做了个谢幕的动作，关闭记录。
“王国指的是理查数据库。”说话的中年人脸颊上有道灼烧的伤痕，“我退出团队之后，他并没有阻止我进入这个数据库。”
“那里面是什么？”
“还能是什么，他留下的*烦呗。”中年人回答，“一个锤子。”
锤子是什么？其余几人茫然地互相看着，确认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概念之后，又将视线转向中年人。
“锤子，以前打铁用的锤子。”他像看白痴似的看着面面相觑的几人，“既可铸剑为犁，亦可磨刀擦枪。”一抹狂热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浮出。
寒气自脚底升腾。昏暗的地下室，只有几面屏幕的光亮，似有千万双眼睛频繁扫视几人。为城市带来安全的屏蔽，竟是致命武器吗？
“我们怎么办？”不知是谁打破死水般的沉默。
“天行有常，它可没有善恶之分。只是我们不用，就是别人用。仅此而已。”
